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難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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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省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從2015年6月開始啟動，到今年4月22日通過評審。我們想知道，什么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其編制過程中主要難點是什么？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何時可以應用于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對此，我們與相關專家進行了對話。
封志明，1963年5月生，河北平山人。1984年畢業(yè)于蘭州大學地質地理系，1988年在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獲碩士學位，1998年在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獲博士學位，F任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副所長；中國科學院特聘研究員，中國科學院大學教授、資源科學教研室主任，《資源科學》主編。兼任中國自然資源學會副理事長、國家統(tǒng)計局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專家咨詢組成員。
對話人：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研究員、副所長封志明
采訪人：本報記者劉蔚
為什么要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
■摸清自然資源資產家底，理清自然資源負債及其變化情況，明確自然資源資產所有者權益和管理者責任。
中國環(huán)境報：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中共中央、國務院2015年9月印發(fā)《生態(tài)文明體制改革總體方案》再次強調要求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目前，許多地方都在試點探索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那么，什么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這個表到底有什么用途？
封志明：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是一張包括自然資源資產與負債以及所有者權益的形神兼?zhèn)涞馁Y產負債表，應該包括有反映價值量的總表，反映實物量和價值量的土地資源、林木資源、水資源和礦產資源等分類表，以及生態(tài)與環(huán)境擴展表。
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一是為了摸清一個國家和地區(qū)的自然資源資產家底，即某一時點自然資源資產總量；二是理清期內自然資源資產的變化及負債情況，即一個國家或地區(qū)核算期內自然資源的開發(fā)、利用、保護和管理等各環(huán)節(jié)的變化及其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損壞情況；三是明確自然資源資產所有者權益和管理者責任，為開展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提供量化依據和決策參考。
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要解決什么問題？
■編制原則與技術路徑問題、表式結構與報表體系問題，以及負債核算與資產價值化問題。
中國環(huán)境報：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從無到有，各地在編制過程中肯定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承德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從2015年6月開始啟動，到今年4月22日通過評審。這10個月的時間里都開展了哪些工作？其中哪些問題直接關系到編制工作的成敗？
封志明：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項目啟動是在2015年6月，實際上相關工作從2014年就開始了。對于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研究，我們起步更早。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探索編制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中國科學院“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原形研究與應用”項目就在2014年5月正式啟動。項目在對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是什么”、“怎么編”、“做什么”等基礎與應用問題進行深入研究的同時，又在2014年10月啟動了浙江省湖州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項目，并于2015年7月通過了專家驗收評審。這些理論和實踐工作都為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積累了良好的科學基礎和實踐經驗，特別是確立了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的基本原則，以及所應遵循的技術路線。
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離不開基礎數據的收集整理。在承德，我們首先要列出一個資源環(huán)境數據清單。項目合作方是承德市人民政府，依托承德市發(fā)改委，因此在數據和資料的收集方面比較順暢。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所需收集的資料和采用的基礎數據，都是公開的、地方政府認可的、權威部門發(fā)布的數據，而不是要用我們去采集的數據。因為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頒布，本身就是政府的事情，我們只是配合地方政府進行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
必須說明的是，地方政府需要認可的只是他們自己提供的數據，而不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結果。也就是說，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完成以后，即使政府對數據不滿意，也不能輕易修改編制結果。保證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數據的真實性、完整性，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的最基本要求。實際上，國家即將出臺的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試點方案也將對此有明確規(guī)定。
中國環(huán)境報：明確了編制原則和技術路線，是不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做法也就明晰了？
封志明：我們認為，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既要堅持“三并重三結合”的基本原則，即實物與價值并重、數量與質量并重、存量與流量并重，以及加法與減法結合、分類與綜合結合、科學與實用結合；也要遵循“三先三后”的技術路線，即先實物后價值、先分類后綜合、先存量后流量。
首先要強調的是實物和價值并重。目前有些地方試點方案只有實物沒有價值，主要是考慮到價值的不確定性。但我們認為，先實物后價值，不能沒有價值。沒有價值就沒有辦法進行綜合，就沒有辦法進行橫向對比，就沒有辦法把水、土、礦、林進行疊加。其實，這也是資源環(huán)境核算面臨的一個基本問題，也是科學家們一直在思考并試圖解決的資產價值化問題。
其次是分類與綜合結合。目前有些地方試點方案只有分類沒有綜合，因為沒有將實物價值化所以無法綜合。自然資源綜合計量一直是資源環(huán)境統(tǒng)一核算的難題所在，最早人們就考慮用貨幣化來解決。此外，還有能量、生態(tài)足跡、水足跡、碳足跡等核算方式，但這些方法大多處在科學研究階段，離實際應用還有一段距離。我們認為，自然資源綜合計量必須運用實用化、業(yè)務化的價值核算手段。因此，當前應優(yōu)先選用資產價值化途徑，用貨幣化辦法來解決問題。
中國環(huán)境報：貨幣化會不會引發(fā)爭議？資源價格的確定有沒有難度？
封志明：貨幣化相當于給每種資源一個價值系數。其實，每種資源的價值都不是絕對真實的價值。我們知道，價格是圍繞價值波動的，價格不等于價值。但在實際資源環(huán)境核算工作中，都是運用價格表征價值的。
中國環(huán)境報：那么，怎樣確定的資源價格才是合理的？
封志明：所有能夠進入到市場里的東西都是有價格的，沒有進入市場的也可以找一個參考的價格。有人可能說，你定5元、他定8元，這種情況怎么辦？其實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只要把價格統(tǒng)一定成5元就行。就是說，制定一個國家標準或行業(yè)標準/地方標準就能解決這一問題。利用不同系數進行定價，就能夠把不同資源加在一起，并將這些資源進行橫向對比。
中國環(huán)境報：具體應該如何定價？“十三五”時期我國環(huán)境保護工作以改善環(huán)境質量為核心。那么，水質的改善怎么在自然資源資產的核算里體現？比如，就不同類別的水來說，Ⅱ類水的價格和Ⅴ類水的價格分別是多少？
封志明：水資源質量不同，其功能也不同。例如，我國《地表水環(huán)境質量標準GB3838-2002》中明確規(guī)定，Ⅰ、Ⅱ、Ⅲ類水可作為飲用水水源和水產養(yǎng)殖用水源，而Ⅳ、Ⅴ類水僅可作為工業(yè)、農業(yè)用水。不同用途的水資源其使用價值也存在明顯差異，在核算中可以根據區(qū)域飲用水水源地取水價格表征Ⅰ、Ⅱ、Ⅲ類水資源價值，用工業(yè)、農業(yè)用水水資源費表征Ⅳ、Ⅴ類水資源價值。只要能采用統(tǒng)一標準，資源價值化是可以實現的，資源質量的改善也可以在最終的價值核算結果中得到體現。
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中的負債是如何定義和分類的？
■自然資源資產負債是指自然資源開發(fā)利用所導致的資源過耗、環(huán)境損害和生態(tài)破壞等，是應當由核算主體所承擔的支出。
中國環(huán)境報：您在原則里強調了分類和綜合。我們注意到，承德的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里面，沒有關于空氣資源的計算。當前，京津冀地區(qū)空氣污染是重要的環(huán)境問題。為什么沒有把空氣資源核算進去？這是如何進行分類的？
封志明：表式結構與報表體系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需要解決的基本問題之一。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主要有7張表，包括1張主表、4張分類表，以及兩張擴展表。1張主表就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總表，是1張價值量表；4張分類表分別是土地、森林、水和礦產資源資產負債表，各自包括一張實物量表和價值量表，這也是部門責任相對明確的部分；兩張擴展表包括生態(tài)綜合核算和環(huán)境綜合核算表，這部分是部門責任相對不太明確的部分。此外，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還包括50張輔助表格，由此構成了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報表體系。
承德市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核算的自然資源資產主要包括土地、水、森林和礦產資源，負債核算則主要包括資源過耗、環(huán)境損害和生態(tài)破壞3個部分。其中，資源過耗包括資源利用超過其更新能力的自然過耗和資源利用超過各項政策紅線的政策過耗兩種類型；環(huán)境損害包括大氣、水、土壤等環(huán)境損害，空氣污染正是在環(huán)境損害部分得以體現；生態(tài)破壞則主要包括了森林、草原、濕地等生態(tài)系統(tǒng)占用與生態(tài)功能損失。
中國環(huán)境報：2011年，英國組織了500多位科學家對英格蘭、蘇格蘭、北愛爾蘭和威爾士進行了全面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評估；2012年，澳大利亞維多利亞省也在SEEA框架下對土地和生態(tài)系統(tǒng)進行了核算。這些計算方式與目前國內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在方式方法上有哪些不同？
封志明：英國進行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評估，是在聯(lián)合國“千年生態(tài)系統(tǒng)評估”基礎上，開展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及其服務變化的評估；澳大利亞的相關工作，是在SEEA框架下進行的相關資源環(huán)境核算。二者與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思路有所不同。我們在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中，統(tǒng)籌兼顧了自然資源的資源、環(huán)境、生態(tài)多功能特性，并將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劃分為資產、負債與資產負債差額3個部類，其中，生態(tài)系統(tǒng)服務功能的破壞是負債的主要組成部分。
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怎樣應用于領導干部離任審計？
■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主體與離任審計主體已基本確認，未來或可由第三方承擔。
中國環(huán)境報：人們關注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更多的是其將應用于領導干部的離任審計。那么，就目前情況來看，真正將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用于離任審計，還有哪些問題需要解決？
封志明：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是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應用方向之一，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將成為領導干部自然資產離任審計的一項重要的基礎工作。當前，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工作尚處于探索階段，如何將編制結果應用于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是一個需要不斷探索與求證的過程。
近期，可以率先考慮將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中的資源過耗量、環(huán)境損害量等指標，資源負債表派生出的資產變化率等指標，以及資產負債表與社會經濟發(fā)展對比指標等作為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的考核依據之一。
國家統(tǒng)計局會同有關部門聯(lián)合推進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的編制與試點，國家審計署會同有關部門負責領導干部自然資源離任審計制度與試點，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主體與離任審計主體已基本確認，未來或可由第三方承擔更多責任。
需要強調的是，考慮到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編制的復雜性與可靠性、實用性與可操作性，完全依托自然資源資產負債表開展領導干部自然資源資產離任審計還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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